話音剛落，任姿潔擡腳往臥室走去。

葉春妮倒了水，一邊喝一邊在發楞，幾分鐘後看見任姿潔風風火火打開了臥室門，已經換好了衣服，手上多了個包和一條披肩。

“時間有些晚了，借用你的保鏢一會功夫，把我送過去。”下樓梯前，任姿潔扭過頭來問她。

葉春妮木訥地點頭。

又不是她花錢雇人，幹嘛要問她意見？

她又開始勸說自己，是出自純粹的好奇心才會下樓送她。

放下水杯，她扶著樓梯緩緩而下，剛走到客廳便看見車子駛出院子，院門緩緩合上後院子裏的燈漸次滅掉了。

李嫂應該已經睡下了，大概睡眠質量太好了，這麽大的聲音都沒有吵醒她，葉春妮倒是很羨慕。

剛才在房間裏，她看著下午更換下的T恤，一會兒散開一會兒疊好，一會兒扔進櫃子裏一會兒又拿出來放在床上，不知該怎麽倒騰好了。

心緒如麻，煩亂不堪。

T恤一把扔在沙發上，她想出來喝口水緩解一下，能睡個安穩覺，沒想到更讓她煩亂的事情出現了。

而現在，她望著一片漆黑的院子，整個別墅恢覆到一片死寂，只剩下滿滿的心塞和擔憂。

客廳門打開，迎面而來的暖風吹起她的睡裙和秀發，綽綽身影投射在地上，她一腳一腳踩碎了也踩空了。

院裏的聲控燈漸次亮起，照亮了她前行的路。

是夜，無星無月，天空一團黑，偶爾經過大片的雲。

一連幾天，都是這樣陰沈沈的天氣，最糟糕的天氣，配合著最糟糕的心情。

她在小道上來回踱步，速度很慢，院燈亮了又滅，滅了又亮。

手掌漸漸變成拳，手心裏薄汗變厚，快要滴落了。

他狀況一定很糟糕，不然喬母不會坐在沙發上垂淚，也不會舉止慌張，她以前是個姿態多麽優雅的人啊！

喬母說他喝醉了需要照顧……

在葉春妮的記憶裏，喬喆皓喝酒的狀態常見，喝醉的情形很少，但每次都印象極深。

譬如領她出現在陶家會館那次，被迫喝了很多，他卻一路強撐著，回到公寓就吐了，那是葉春妮頭一次見他喝醉。

回想起來他酒品還不錯，醉酒時只是安靜地睡著，不發酒瘋，不亂講話，白凈的臉頰泛起紅暈，遮掩住素日的冰冷和漠然。

第二天早上她冒雨買了早餐回來，他吃了很多，他帶她出門的時候還在下雨，他撐著長傘摟著她的腰把她往身邊靠，呵……過了很久她才知道，原來那也是做戲，喬家安排了人在暗處跟拍，當然也包括去外灘那次。

也是在那天，她初次進了這棟別墅，少見多怪的她又好奇又緊張，仔細環顧四周卻不敢輕舉妄動。

又譬如在同學會他跟陳高升拼酒喝醉那次，完全展露了他罕見的一面，性子不耐激竟會那麽沖動，喝到連路都走不了了，在洗手間裏狂吐。

葉春妮直到現在都不清楚，在網吧回絕那麽明顯的他為什麽還要來，只是想要扮演好戲中的角色？

明明此前一晚，他拒絕了她的表白，她借著酒勁上頭跟他表白，還在他臉頰上輕吻了一口。

他可能永遠都不懂，做這些對於膽怯和自卑的她來說，真的要耗盡全部的勇氣，那一刻她懷裏像塞進了千萬只小兔子，心臟快要跳停。

可就是那麽殘忍地，他冷冰冰拒絕了，沒留一絲希望，也書寫了他們的結局。

主動湊上來的女人，都是不值得珍惜的吧？扔掉了也不會覺得可惜。

或許做女人就要像高冰雅一樣，活得高貴優雅，擁有獨立的人格和魅力，讓身邊的男人著迷、競相追逐，連陶逸飛那樣優秀的男人都割舍不下。

常言道：“男追女隔層山，女追男隔層紗。”這裏面的“女”特指漂亮且身姿曼妙的吧，跟她無關。

可惜，她好像如何都做不了高冰雅。

每每想起這個女人，腦海裏呈現的都是穿著精致的衣裙，粉唇挽起淡淡的笑意，一雙眼睛清澈明亮，如瀑的發輕輕晃動著光澤……一舉一動都散發出無限魅力。

先天條件極佳，後天培育更好，她才是人見人愛的白富美呢！

……

那些過去悲喜交加，葉春妮的雙眸像盛了水的容器，水滿而溢，爬滿了她小巧的臉龐。

她一邊踱步一邊灑淚，兩只小手胡亂抹著，可惜閥門一旦打開就難關上。

她討厭做戲，討厭游戲。

既然從開始就是一場游戲一場交易，為什麽不能把有關的條目仔仔細細列個清楚，這樣她就能清楚地知曉喬喆皓哪些言行是在做戲。

她討厭不辨是非真相的自己。

或許他所有的言行都是做戲，只是她蠢笨無比分辨無力，傻傻地付出了真心，上演著一場鬧劇。

她更討厭醒悟過又要再度沈溺的自己。

在他用公寓和支票換取胎兒的性命之時，在他來蘇州做出這一系列的舉動時，她分明是恨他的。

可一切塵埃落定，等她不再掙紮再次任命時，恨意竟會一點點消減，還會擔心他的安危，就像今天下午，就像此時此刻。

她真是自尋煩惱，所有的苦痛都是自找，真是怪不得任何一人。

在院裏漫步半小時有餘，院門輕輕打開，車燈明晃晃照亮著目之所及的空間，小孫親切地跟她招呼了一聲就駛向了車庫。

葉春妮呆怔了幾秒鐘，小手在臉上抹著，好在淚水都被風吹幹了，她腳步飛快地回到屋裏奔向了三樓的臥室。

再一次夾起尾巴、落荒而逃。

該死的，她又失誤了，不知道小孫的口風嚴不嚴，會不會覺察到她的那點心思。

如何讓小孫當成，她只是睡不著下來溜溜彎，而不是心神不寧地等消息？

接下來的幾個小時，葉春妮都在思考這件事情，醒來的時候已經十點半了，她竟然會錯過了早餐時間，硬生生把生物鐘紊亂掉。

兩個保鏢已經輪班了，她都來不及跟小孫辯解一句。

洗漱完畢換好衣服，她鎮定自若地下樓，和李嫂、鄭嫂打著招呼，接過李嫂盛的湯，安靜地坐到餐桌前，湯勺攪來攪去，耳朵時時留意著屋裏屋外所有動靜。

一碗湯喝了近半小時，午餐時間都要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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